楊小芳
J: 為甚麼會想要成為藝術家?
Y: 從兒時老師教我畫山水畫開始,我便對藝術產生興趣,尤其享受創作「從無到有」的過程,投入時的忘我境界,以及創作途中那份平靜舒適、自由和滿足感。後來在香港藝術學院雖然主修繪畫,但也想要跳出框框,探索更多的可能性,所以會嘗試以不同物料、混合媒介來創作。
J: 為甚麼選擇以「身體」作為藝術創作元素?
Y: 縱觀自己多年的創作也是圍繞「身體」這個主題,尤其是行為藝術的作品,原因是我想去了解自己,以及別人的身體與靈魂。我經常感到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在互相拉扯,靈魂想要自由發揮,身體卻像牢籠般困住靈魂,兩者未能和諧共處,這種感覺很難透過文字表達出來,藝術卻可以是出口。
我最近也在思考為甚麼我會喜歡行為藝術,並讓觀眾介入作品。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的潛意識希望透過與觀眾互動,從他們身上找回一雙手。再者,行為藝術能展現張力,以及一些只靠畫作或裝置藝術未能呈現的概念性想法。藝術家與觀眾共同經歷過程,儘管不一定會產生共鳴,但至少能一起創造回憶,讓公眾成為作品的一部分。
J: 可以分享你到臺灣學習並認識身體的體會嗎?對於創作有甚麼得著?
Y: 從前我對於身體沒多大意識,為了深入認識自己的身體,並準備2019年的「身體圖式」個展,便決定去上臺灣舞者林晏甄的形體課。老師以另類的方式開啟我們身體的感知,過程有點像做運動,但消耗的是內在精神。其中的一個練習是步行,邁步之前首先要立正站好,我這才發現光是以正確姿態站立已很吃力,原來我連最基本的走路也不懂。通過這樣的肢體鍛練,慢慢便會達到形神合一,身體回復原始、極致的狀態,感官也頓時變得敏銳,能察覺微小的變化,例如步行時相關肌肉的縮放,甚至乎看見周遭的能量幻化成不同的形狀。
這些新體會不但打開了我身體的各種可能性,也改變了我的創作和思考方式。以前我會按計劃進行創作並追求完美,人比較拘謹且多顧慮,現在則變得更靈活,亦更敢於挑戰未曾嘗試的事情,如長時間的行為藝術表演。
在臺灣學有所成後,我亦希望透過舉辦探索身體的工作坊,讓大家放慢腳步,專注於平衡,並放下以往對身體的記憶,重新感受及了解自身。
J: 參與過的藝術項目之中哪一個令你印象最深刻,可以分享當中的經歷嗎?
Y: 印象最深的是最近的行為藝術創作《Disc》,靈感源自生活感受——有見近日社會上有些人自覺被一種集體恐懼籠罩,而我認為恐懼就如快樂一樣會感染他人。於是我用感光物料在上衣重複寫上「他們/害怕」等字詞,長褲上則是一句「我們為何要恐懼他們?」,藉此邀請觀眾思考我們恐懼的到底是甚麼,並讓他們拿起紫外光電筒照看我衣服上的文字,然後用黑色筆寫下他們的回應或想法。
我很重視行為藝術中「我」、「觀眾」、「時間」及「環境」四者的關係。我不希望永遠是作品的主導者,而觀眾只是來看「我」這件藝術品,因此不斷嘗試突破觀眾與我之間的距離,這次我就讓觀眾自行決定他們與我的距離。
行為藝術很多時候會視乎當下的氣氛和情況決定時間的長短,並作出即興的調整,例如這次在環境擁擠時我選擇用膠布蒙蔽雙眼,不讓視覺或下意識影響我與觀眾的距離。有趣的是觀眾會以政治角度解讀作品,將之與白色恐懼相連,雖然這並非我的創作原意,但我還是很滿意觀眾給我的反應,讓時空彷彿回到2019年。
J: 未來有甚麼新計劃嗎?
Y: 我將會聯同其他藝術家參與今年十二月的JCCAC藝術節,並帶來近日積極籌備的一個挑戰身體極限的行為藝術作品,內容與「力度」有關,希望透過彈性物料探討人與人之間的聯繫,以及身體能承受的痛楚。究竟如何拿捏適當的力度?你又會否考慮對方的感受?這會是作品帶給大家的問題。
| 20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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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小芳
J: 如何看待「展能藝術家」這個身份?
Y: 我認為「展能藝術家」是一個不太好的標籤,我只是純粹喜歡藝術,而我剛好沒有了雙手,但這不會規限我的創作,與其他藝術家一樣,我也會盡力做好每一件作品,因此不需要特別給我這樣的一個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