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頌琪
可以分享你由建築師到成為藝術家當中的心路歷程或轉捩點嗎?
我從事建築師這行業二十年了,從暑假工開始一直在同一間公司,到了某個程度覺得不論是發展或興趣層面都很足夠了。幾年前我到香港藝術學院修讀了藝術學士課程,令我對藝術有新的領會。不是說建築不是藝術,而是我在建築上的實踐更多的是規劃和計算,創作的限制很大。尤其是修讀完藝術學院的藝術課程後,更覺得要探索一下自己的創意,而我自己尚算不用為生計憂心,讓我可以全心投入藝術家工作一段時間。
如何看待建築與藝術的關係?建築學對你在創作上有甚麼影響?
成為一個藝術家後,我對建築有新的領會,建築不只規劃和計算,其實也有空間、文化和藝術的部分。剛開始成為一個藝術家的時候,我不想標榜自己作為一個建築師的身份,因為觀眾可能會對你的作品有不一樣的期望,但現在我想多探討藝術和建築的融合。
從歷史來看,建築和藝術一直很受父權社會影響,我覺得女性看空間和建築跟男性並不一樣,例如很多男建築師都想設計出很大很標誌性的建築物,但女性會多留意建築的內在空間和建築物之間的關係,這是我想探索的方向。
為何會想要探究地方身份、歷史及其中的意識形態?
在我學習建築的時候,經常會提到「場所感」(sense of place ),我會思考到底是那個場所與生俱來就有這樣的感覺,還是在這裡發生的人和事賦予這個場所身份?這個問題沒有一定的答案,既然沒有一定的答案,我的創作便是去探討它們之間的關係,其實就是去看這個地方發生的故事。
在資料、物件蒐集時,有沒有哪些有趣的發現?
幾年前畢業展的時候,便開始看香港的歷史,由1841年水坑口開始看。當時想得很偉大,從1841年看到2022,但我現在其實還停留在1841年。
我覺得很有趣,畢業作品和將會在PMQ展出的作品都是《不毛禿石》(Barren Rocks),就是當香港甚麽都沒有,只是一塊石頭,會是怎樣的景象?我便從這個概念出發,透過資料搜集和加入自己的想像,去創造出《不毛禿石》(Barren Rocks)的世界。
可以告訴我們更多關於你將在元創方舉行之展覽「禿石.記」的內容嗎?
《不毛禿石》(Barren Rocks) 就是在1841年的時候,大約是鴉片戰爭的時間點,中國和歐洲的關係緊張,歐洲常常會派軍隊或地理學家到不同的港口探索,尋找可以侵佔的地方。可能是出於政治因素,不少文獻會將當時的香港形容為貧瘠的岩石(Barren Rocks),即什麼都沒有的不毛之地。藉著這個出發點,我開始了我的創作。當我找不到足夠貧瘠的香港時,我便會把明信片或照片上的建築物𠝹走,例如我會把明信片上的維港𠝹走,讓它回到一個《不毛禿石》的狀態。
𠝹走了的圖像令我思考它們的身份,我覺得它們失去了原本的依附,便什麼都不是。於是我透過鑄模和拼貼等方式,把它們重新製作成一種「生物。」
如何選擇創作的素材或媒介?展覽為何以檔案紀錄的形式呈現?
「禿石.記」的作品零零散散有超過一百件,PMQ的展覽算是一個檔案紀錄,視覺上可以認爲是「製標本」。因此,我運用了製作昆蟲標本的手法,將他們固定並編號之後,再加上繪畫。在我看來,不僅僅是 “Art is Archive” ,也表達了 “Archive is Art” 的理念。除此之外,我為這一百多件作品製作了立體掃描(3D scan),在展覽中會以投影的形式展出。
對於物料的選擇,如水泥、螺絲、鐵等建築材料,將它們從工具變成藝術的時候,這種轉化(transformation)很迷人,更為作品帶來更多層次的意涵。
明信片對於你和那些地方有著怎樣的意義?如何融合寫實與想像?
明信片是一種宣傳或販賣某個城市的商品,它可以被認爲是最有刻板印象、最離地、最不真實的一面,不是寫實也不是想像,而是商品,就是這個地方最好的一面。而我恰恰看中了當中虛假的美麗。
未來有沒有其他計劃?
未來有一個NFT計劃,亦是融合了我的檔案紀錄相關的作品。雖然我不是NFT的世代,但我能理解NFT帶來的身份(identity),以及其中的真實性(authenticity)。我之前的作品大多是沒有具體身份的,而NFT恰恰賦予了它們身份。另一方面,我會召集同時畢業的同學,一起做群展,希望透過這個機會,讓大家可以繼續堅持做藝術。